Matheus Rocha Pitta 馬修.羅查.彼塔

文 / 黃慕怡

 

巴西藝術家馬修.羅查.彼塔1980年出生於巴西蒂拉登特斯(Tiradentes),現居住並工作於里約‧日內盧(Rio de Janeiro),創作媒材包括攝影、雕塑、錄像和裝置。2010年其作品曾獲邀參加聖保羅雙年展,並曾於倫敦等地各展。他曾獲現代藝術館PIPA獎,近年參與義大利羅馬Fondazione Volume!in基金會之公共藝術計畫。藝術家採取批評性的策略,表以明主宰日常生活的交換機制。 他企圖探索並展示日用品與人力所製造的任何東西,來指出互相交換(interexchange)所包含或產生的矛盾性:它們始終有一種擁有的欲望。

彼塔的作品具有強烈的社會性。2011年在里約Bela Maré文化中心團體展出時,曾完成一件特殊的雕塑作品《循環》(Circular)。這個藝術空間坐落Complexo da Maré, 此區占地八十萬平方公尺,是里約最大的貧民地區,共分為十七個貧民窟,超過十萬名居民之中多為青少年和兒童,由於經濟問題、公共服務貧乏,犯罪集團控制此區,私有槍枝氾濫,許多人有藥物濫用問題,警民衝突不斷。近年國際組織介入,進行社區改造計畫,Bela Maré作為當地第一個文化中心,藝術家也推出了具有正向意義的作品。

彼塔的作品在形式上直接聯繫了巴西前衛藝術家何里歐.奧迪賽卡(Helio Oiticica, 1937-1980)。奧迪賽卡活躍於60年代,曾在裝置作品中使用活鸚鵡等各種現成物,以對當時獨裁的政治表達意見,是公認最具革命性的巴西藝術家;他吸收歐美、非洲藝術,再以巴西的風貌呈現,曾掀起拉丁美洲的熱帶(tropicalia)風潮。奧迪賽卡對貧民窟深深著迷,自60年代起就曾聚焦其建築、音樂與生活,並作出紅土模型。(見下圖)

matheus-rocha-pitta

Helio Oiticica's Ready Constructible, 1978

延續前輩藝術家對巴西的社會關懷,馬修.羅查.彼塔在當地購買各種建築物料來堆疊成形,租用一輛巴士停駐在Complexo da Maré區域的路邊,在車內座位上放置各式建材,包括磚塊、瓦片、玻璃、與瓦礫,或成袋、或拆開對放,形成特殊的車上風景。在此巴士的的運輸功能暫時停歇,成為展示的容器。這些材料不能指涉特定的建設,意在展現當地城市的勞力,城市也透過它們被體現。在彼塔眼中,貧民窟似乎擁有生產潛力與動能,成為一種對經濟面向相當積極的隱喻。

matheus-rocha-pitta
matheus-rocha-pitta

《循環》Circular , 2011


空間與在地政治

2014年里約王宮(Paço Imperial)《兩個真實》(Dois Reais)展覽中,一片水泥板斜靠牆面放置藝廊的入口,表面布滿磁磚與紅磚等碎片還有報紙剪下的廣告,廣告販賣的拆毀後的房屋的碎石;另外在中間有一張放大的圖片,是硬幣的圖像。水泥板的兩面有不同的灰色汙漬,概略的輪廓是一個沙漏,不是平順滴漏的沙,而是碎石和新的碎片向頸口毀裂,暗示了線性時間的擾亂。藝術家在入口發送傳單,這裡所訴說的真實,是發生在巴西的事件。

作為展覽空間的皇家宮殿,是由十八世紀葡萄牙殖民者所建,十九世紀帝制時期再度增建,如今已是文化中心。藝術家並未清楚提到這段歷史,但他利用了建築的氛圍,方法是尖銳地呈現對比。他在文化中心放進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作品:里約大學醫院的一個未完成就被廢棄的走廊,被暱稱為「乾腿」(‘Perna Seca’ Dry Leg)。這件1950年代巴西現代主義全盛期的建築,也被認為是里約第一個混凝土的建築。它高16層樓,占地兩萬五千平方公尺,卻因經濟問題只使用了三分之二的空間,戲劇化過大的翼廊(wing)全無用途,成為人為破壞的廢墟,也威脅住院病人的人身安全。 2012年終於被拆毀。對彼塔這位1998年起就住在里約藝術家而言,「乾腿」是巴西致力於現代化而迷人的象徵。早自2002年他就拍攝在此地發現的粉筆塗鴉。

matheus-rocha-pitta

《兩個真實》Dois Reais, 2012

matheus-rocha-pitta

《兩個真實》Dois Reais, 2012

拆毀建築並販賣砂石給回收公司作為一個巴西社會真實的象徵,促使這位藝術家要求公司傾倒三台卡車的碎石環繞在展場附近。《兩個真實》這個展覽名稱,可以被簡單理解成財政上的兩個真實與兩個真相,包括社會與藝術上的物質交換。英國當代藝評者Jörg Heiser認為其實此作超出兩個或更多疊加的現實。王宮僕人房被獨立的白牆隔成立方型展間,呼應拱形的門窗,彼塔使用空間的方式像是設定隱而不顯的劇本。假牆後方有由「乾腿」翼廊取得的碎石,塑膠包裹並被疊在一起,加上半掩的小門。一切讓人不禁聯想到走私品。


碎石與違法交換

走私品在這位巴西藝術家創作中,一再扮演重要角色,在2010年攝影作品《B.O(信息公告)》﹝B.O (Offers bulletin)﹞之中,仿作了警方使用的犯罪物證,其中大量的生活物件,從罐頭到食物如火腿起司、漢堡,都夾藏了異質的物體。在更早期如2009年的作品《得來速二號》(Drive Thru #2)裡,兩個男人分別把汽車拆成零件,再把汽車零件存放在假牆裡。根據創作自述,這個雕塑行動直指巴西汽車竊盜的行為,以及人與機器近似肉慾的關係。而2007年《得來速一號》(Drive Thru #1) 在美國德州奧斯汀鎮駐地製作,他拍攝了「被充公的」土地與一般的塵土放在塑膠墊上,看起來像毒品似的;攝影機架設在圍籬與汽車車燈前,看似戰利品式的留影,要證明打擊毒品交易的成功。

matheus-rocha-pitta matheus-rocha-pitta

《得來速一號》Untitled (still from Drive Thru #1), 2007

考量到走私品,Jörg Heiser提到另一個令人聯想的問題是: 一卡車的碎石可以被用來陳述的劇本,還有更多嗎? 早期有兩件以過程為基礎的雕塑實驗,也是在同個地點(大學醫院)所發生,以錄像呈現。這種用大塊碎石或紅磚所組成的作品,鋪在報紙上放置於地面,就像法院的調查證據。另外2008年《逮捕桌二號(金字塔)》〔Apprehension Table #2 (pyramid) 〕,把砂石放在桌面上以磚層層向上堆放,像是在沙坑與建築之間的奇怪的沉思。彼塔玩味一種幻象去回收、充公某種東西,在這種循環裡的事物是什麼?又產生了什麼? 有什麼被記住,又有什麼被遺忘? 這些問題影響,的不只是最近2014年世界足球賽在巴西的建築清除行動,還有2016年在里約的奧運會,這其中「乾腿」的被拆也只是一部份而已,為了成為一個世界經濟的領導者,還有更多緊急需要去「清除」,因此碎石所反映的歷史相當多面。

matheus-rocha-pitta

《逮捕桌二號(金字塔)》Apprehension Table #2 (pyramid) , 2008


小結: 水泥中的黑色力量

當彼塔的作品暗示了更遠的問題,他的確也不避諱;其目的不僅是製作藝術品而已。在一次私人訪問中,被問到為何採用水泥澆鑄現成物的特殊技法,藝術家回答這是一種覆蓋墳墓常見而且便宜的方法,如果支付不起大理石或雪花石,就用水泥板取代。鑄造製作過程中為了不讓水泥黏住木板而讓水泥模型拿不下來,所以鋪上舊報紙。Jörg Heiser認為這個黑色幽默當然有可讀的弦外之音。相對的,就算是在這個「死的」藝術物件中,仍然濃縮了殘酷的觀察洞見等待被發掘。

matheus-rocha-pitta

《平頂石十九號》Laje # 19 (herzog), 2012


參考資料

participants70 guideline70 information70 press70 essays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