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都能用自己家裡的照片,重新架構出現代藝術史的一章,但是維凡.蓀得拉瑪的《再現阿蕊塔》就做到了。他一開始是找到了外祖父烏拉奧替阿姨阿蕊塔所照的一批現代肖像照,看來十分動人,於是蓀得拉瑪將這些照片的時空重新安排,讓原本在世時不可能碰到面的家庭成員牽上了關係,有了交流的時刻。巧的是,阿蕊塔也是一位印度現代畫家的先驅,但三十歲不到就過世了,她的這位外甥在她死後兩年出生,兩人並沒有機會碰上一面,但他們如此相像,更別說她的繪畫無疑在蓀得拉瑪的童年有重要的地位。
透過數位掃瞄和相片處理,蓀得拉瑪得以讓家族的先人重回人間,這當然可不是說那種死後不放心,仍在後代殘破的房子裡悠悠晃晃的鬼魂。情形大不相同:阿蕊塔和烏拉奧的一生替蓀得拉瑪的藝術使命設好舞台,他結合了外祖父的照片、阿姨著名的美貌,創造出他自己的藝術。他大膽地讓自己站在現代和後現代藝術實踐的交點,承繼著一項重要的藝術遺產。
「再現阿蕊塔」有許多複雜的層次—藝術、家庭、種族—使這項作品有視覺上的活力。蓀得拉瑪的外祖父在妻子死後不久,在1910年於巴基斯坦第二大城拉合爾認識了阿蕊塔的母親,她是匈牙利籍的歌劇歌手。他們結婚後搬到布達佩斯,讓孩子在那裡出生。早在搬到匈牙利之前,烏拉奧就已經開始攝影,但要一直到1929年,全家又再從印度搬到巴黎,好讓阿蕊塔能在巴黎布雜學院就讀,這時烏拉奧才真正成為一位攝影家。
有了這種複雜的家庭歷史作為背景,「再現阿蕊塔」成為了視覺上的鏡廳,家族成員和彼此的相似之處(烏拉奧習慣性地會自拍纏著腰布的自己,而阿蕊塔則畫了許多自畫像)顯現在這個不一致的時空之中,或是同一個人一生的時間順序被打亂重排。事實上,整個系列的主要視覺主題或許就是鏡像,在蓀得拉瑪的佈置之下,所有成員不確定地看著自己鏡中的映像,父母、兄弟、姐妹、都從鏡子中無形地看過鏡外自己的肩膀,看著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