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 娜塔莎.金瓦拉

是否沒有替代記憶與遺忘的選擇:過去回返的時候及過去消抹自身的時候?或許如此選擇的會是歷史的韻律⋯⋯

——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1

我們所接收的情境往事的官方說法,皆是以特定音調、節奏與頻率被譜出。當歷史以線性排序組織時,聽起來就會像不舒服的嗡嗡聲。如同調音叉被敲響時,放出的是一陣敲擊聲,在人耳聽起來卻像是平穩的嗡嗡聲,現代性結構所涉及的是與號稱普世性並行的系統弭平印跡。甚至是現代猛獸性的向量也被打造的無法滲透——如同許多面具交雜在一起時,臉孔便看不見了。如此實證思考下的時間性迴響著虛假的音符,而我們也就成為其上的影舞者。去闡述這個由平行碰撞造成的可能世界(possibleworlds),是需要引入罪愆(transgression)的全新架構,這些罪愆所具有的震裂效應好比一支振動的音叉穿透水平面。

在全球性的政治、文化與文明的崩壞下,我們現在所面對的全然事實是,歷史可存在的穩定基準已不復見。只有認同帶著曾記下的節奏,持續徘徊著。在如震波般的當代性中,時間的想像潛能將不再存於僵化的編年史的次要解析,而存於重新思考其感官複合物的整體——也就是歷史的韻律。

韻律的領域在歷史上總維持著本體上的不定性,讓反時間的形式能夠對抗敘事組織化的手法。韻律讓時間被分類,但其內在的能力擴展穿梭於「時間」中,以延遲、重複、覆蓋的方式出現。因此,以韻律作為比喻性的需求,驅策我們要活在歷史當中,而非單純地成為歷史所謄寫的主題——就像一個巴赫汀式(Bakhtinian)的吞噬「世界」,是為了要逼迫許多歷史從內部發聲,就像「自我世界」的詭異複調。

存在於所謂的原始社會中的「原罪」之複雜傳承意味著現代意識的顛覆轉折,並持續被塑造成與文明進程徹底對立。要從當下之內在繪製出不符合主流思維的社會性特徵,我們可以借用介於不相稱世界的事物之間韻律的部署,與原生的同理心。我們也於此探討介於殖民化與應有的像差狀態之文化的無聲門檻。

〈韻律博物館〉示意了這樣的軌跡歷程,包括了早期的節拍器、狗哨、「戈壁沙漠的白線」衛星影像、巴黎街上的呼喊、游泳類別的發明、法蘭克.吉爾柏瑞的動作研究、原住民歌曲傳統到收音機雜音、西蒙娜.佛堤的舞出新聞、勞萊與哈台(Laurel andHardy)經典喜劇當中的「神經」抽動、神智學者(Theosophist)的靈光圖3、漢納.達波文(Hanne Darboven)深層自我時間的加密過程、調查聆聽政治學的聲音資料庫、十九世紀殖民印度染料工廠的照片、錢娜.赫維茲的〈聲音運動學〉(Sonakinatography)等等,試圖在美學提案、物質歷史與科學紀錄之間,建造虛構的橋樑與製造必要的摩擦。

作為極具潛力的研究領域,韻律分析(rhythmanalysis)可在哲學、文學與社會科學等領域中看到,但在歷史時間的調查研究當中仍處邊緣。在此,韻律學研究行動在博物館的情境內被實踐,嘗試重新閱讀時間性不穩定的面向——它的磨損、間隙、意外的連貫與逆反。當歷史博物館是作為累積物品的場域,〈韻律博物館〉的構想則是想成為傳遞的建築物,在此,觀者是發光體,而博物館成為情感之膜。

(娜塔莎.金瓦拉)

  • 1. Lefebvre, Henri. Rhythmanalysis: Space, time and everyday life, Continuum, 2004.
  • 2. Bakhtin, Mikhail. Rabelais and His World,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2009.
  • 3. 這裡指涉肯.亞克伯斯的〈緊張魔燈〉(Nervous Magic Lante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