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的赤道

阿爾伯特.托斯卡諾
Alberto Toscano

 

現代資本主義——一個高度集中而且建置完備的資本主義——將異化的正面性和負面性同時融合在這個異化的赤道,銘刻在你我的生活裡。——〈都市化作為意志與再現〉,《國際化情境》,19641

在你眼前,世界顯示為一個全然的「風景」,就像塑膠一樣光滑。——中平卓馬(Takuma Nakahira)2

任何晚期資本主義都未發現,景觀是基於人類的利益而製造或改變。不論你把景觀的再現當作一種圖像或意識形態,就財產的論點而言,它已經使現代主體框架出主體對於自然的主宰權力——例如整肅原住民、反叛者,以及獨立居住者的土地。而景觀再現還有一項功能是描繪人工製造出的物件,以及社會往來的各種軌跡。

有時,人們不是為了抹除痕跡而將景觀沖刷殆盡——例如創傷之後,歷史指引我們未來的方向,卻也被抹除——景觀的不確定性最常被指為冷漠:這冷漠來自於社會空間中的拆解與重組,是具體的抽象之冷漠(雙關語,英文的「具體」和「水泥」是同一字,因此也指水泥的抽象之冷漠)。冷漠很顯眼,因為它無所不在且規模相當,又因不斷複製而越來越龐大——就像廣大的一批住宅不斷延伸至消失的地平線,還有從不歇息的貨櫃集散站,或證券交易所裡整排的螢幕。

毫不意外地,從權力角度來看,景觀在1970年代時就該定調為一種野蠻的吸納之象徵。資本都市化將居住者和可見的景觀變質成一個社會工廠——特別是那些曾經是鄉村的郊區和功能性的空間,最為顯著——1970年代起,建置的空間開始有一些功能,這是前所未有的經驗,像一則寓言教導了我們。特別是戰後的「規劃者之公權力」(planner-states),造成工業化加速,景觀很快地被工業化滲透,累積了大批公共建設,誠如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電影中呈現的波谷(Po valley)景象,相對於稀少的人口,到處可見大規模的工業建設。基於這些轉變,我們應該再詳細描述兩種景觀再現的重要方式。1975年「新地志」(New Topographic)攝影展中,作品關注了美國西部的居住狀況和與生產郊區化的轉變,也關係到1960年代末、1970年代初由某些激進的日本藝術家所提出的「風景論」(fukeiron)。

對這批攝影師而言,「風景」可以是媒介、物、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作品的主體,在此基礎之上,展覽中看似無關的美學實踐,的確在形式上有些顯著的共同特性。在兩個案例中,遠處的景觀都受到限制(如果你把限制拿掉,看到遠方的景象,那也一樣是被侷限成直角狀的景觀,制式、平凡、缺乏個性),能看到的都是建置的世界那面無表情的樣子。如果這些景觀有說明文字的話,會簡單到很扁平;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與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引發我們從事批判思考,但這些攝影作品則完全不是那一類。在這些空間裡人煙稀少,或是說,人們在建設的世界裡乖順地循環操持著每天的例行公事,或許只有在這時候,人類才會出現——但很諷刺的是,明明是人口多而製造出這樣的景觀,現在卻在景觀裡嗅不出人味兒。

這些景觀幾乎沒有一個明確的重點,或是不讓你有線索去想像這些景觀攝影作品有某個主題,也許這就是經濟學上所稱的排擠效應。作為「風景論」的擁護者之一,攝影師中平卓馬注意到高達(Jean-Luc Godard)電影〈周末〉(Weekend)有這樣的場景,「片中幾個主要角色竟然是一連串的車禍和一片血海,那對夫婦則退居小角色。」對中平卓馬這位美學與政治事實的信使而言,此一角色重要性的翻轉「在我們看來好像很生動、切合我們所期待,正是因為我們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這個翻轉最真實不過了。」這位藝術家因此更積極地去「凸顯我們時代的癥候,要將『它』到底是什麼給完全暴露出來。」3「一片沒有特色的平滑,無法表達情感,它遮掩了」城市景觀,「風景論」實踐者仍然在反叛的脈絡中觀看它(這是學生鬥爭或永山則夫(Nagayama Norio)槍擊案的僵局,亦即關鍵性「風景論」電影〈略稱.連續射殺魔〉(A.K.A. Serial Killer)中缺席的主體),在新地志中不帶評論地呈現建置空間中缺乏人性的同質性,以一種沒有風格的風格之研究式美學。4

對於景觀缺乏特色的這一宣稱,恰恰召喚出對於亞倫.瑟庫拉(Allan Sekula)對於新地志攝影師列維斯.巴茲(Lewis Baltz)的批判性訓示。巴茲1974年的著作〈爾灣附近的新工業公園〉中,瑟庫拉寫了一篇有關學校教育、剝削、工作的規訓的攝影論文,於文末附註,他質問,這個攝影潮流受到現代極簡主義的影響,進而呈現一個新的空間現象。但這個攝影潮流卻跳脫不出資本主義空間邏輯,以致於建置環境中的社會和勞動參照對象,在影像中付之闕如——用瑟庫拉的話來說就是:這樣的抽象並不好,但它「在符號脫離的戲碼中,開創了美學自由」。5

巴茲對經濟不敏銳,因而有這樣的創作,瑟庫拉在一旁挖苦說這根本是「攝影的原子彈學派」。現代主義要重申的是,知識經濟和手工勞動力是不一樣的,對經濟不敏銳與「從事生產的場所被神祕地翻譯成想像的休閒空間」共謀,最後搭配出中性但矛盾的「工業公園」一詞。雖然這句批判頗為隱晦(瑟庫拉後來另在別處發展出一連串批判),在他對巴茲之評論的附註中,我們看到他說:「巴茲的優點是,他(在紀實攝影和抽象之間)的模糊性,回應了建置環境中呈現的模糊性與缺乏人物/主體的問題。」6換句話說,資本將景觀變成可被取代的、同質的、甚至沒有一張可供辨識的臉,但在描繪景觀時仍有寫實的元素(雖然可能不是批判性的寫實)。抽象是一種圖像,抽象也是資本空間化那真實而具體的產物,但在這兩者之間我們現有的只是接觸不良。

雖然巴茲的《加州爾灣附近的新工業公園》(The New Industrial Parks Near Irvine, California)並無序言,他零星的評論和文章暗指這些空間的抽象真實及其揭示的社會變異,就是這個計畫的核心。1970年代的攝影轉向,開始關注景觀,此一轉向,看似有某種反政治性格;巴茲並沒有對他所拍攝的景觀大加批判,他是以一個(在攝影上)很獨特的方式來描述世界的表面現狀——至少這是巴茲的動機。7對比以上兩者,實在有趣。他在一個訪談中說:「我來自橘郡,目睹這個地方駭人的轉變——第一波轉變是發生在我身邊的事件,一種過於發達而失衡的資本主義橫掃此處。我感覺自己的環境出現不當和失重,相當恐怖。」8但我們所說的那種抽象的擬仿,或其實是抽象的逃逸,以房地產攝影的「當地模式」9觀點作為基礎,否定攝影圖像有某些特點或明確的主題(觀者很有可能將圖像詮釋為呈現「美國之美」這類具有意識形態的看法)。因此,在攝影中不帶批判,創造了一個新的圖像類型。

在巴茲1974年〈評近期南加州工業發展〉(Notes on Recent Industrial Developments in Southern California)一文中,他展示了這些新空間的視覺研究: 

典型功能:這樣的發展含納了航空學、資料處理、資訊儲存等,這幾種工業在過去幾年中,於韓戰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還有休閒工業,例如休閒交通工具及裝備的製造。這些發展往往也涵蓋儲藏和配送中心,服務遍及全國各地甚至在國外從事製造的公司。10 

景觀的性質被改變了,是圖像上的抽象,也是真實抽象過程的結果。此一過程讓我們看到現代化和極簡主義的擬仿物,初看時給我們一種圖像的迷人新感受,但其實圖像中的景觀背後,系統規劃和營利的目的,早已大過它的藝術性: 

資本主義社會對於自然的態度,最令人感到懼怖。我看見「公園城市」(Park City)看待自然的方式,是將「景觀當作房地產」,而這也是我在照片中所展示的一個觀點。一片完整的土地上有許多隱形的界線,按照未來發展型態將土地分割成幾個區塊,面對一大片土地,不同的觀者當然帶著各不相同的目的去看待。將土地分區,恰巧涉及到地形學,是商業投機下的一種武斷結果,是我們的文化中對於自然進行強取豪奪的一個強勢案例。正是這樣的態度將無生產力的土地剔除到邊緣的位置,而當我們利用土地的資源滿足了自身的各種欲求之後,那些剩下的土地就叫做「自然」。11 

而值得注意的是,瑟庫拉批評這些爾灣照片時,並未忽略巴茲所指出的資本的空間邏輯,他甚至懷著明確的美學意圖去呈現景觀的同質性,及其合為一整片的形式,以及難解的氛圍,而巴茲並不做進一步的說明。12由於無說明、無批判,巴茲因此丟出一個難題:我們如何理解景觀的「反認知」美學?新地志以及「風景論」影響下的作品,同樣提出這個問題。

巴茲曾有一段著名的評論這麼說:看著這些新的工業景觀,我覺得它們好像無盡的盒子,「不知道他們是正在製造絲襪,還是大規模的死亡。」瑟庫拉回應道,我們不是需要抽象的地志,而是「政治的地理,用文字和影像來討論一個系統、和我們在這些系統裡的生活」——瑟庫拉的回應仍然很有意義。《加州爾灣附近的新工業公園》一書也指出,我們嚴肅地看待抽象空間特異的性質,及其政治性的反叛意義。

當然,主題/主體(subject)的撤逃給了我們許多警示。我們可以察覺到,許多美國攝影師採取如犬儒主義、美學主義、限制性的條規、甚至生態意識等角度進行攝影。對比之下,日本景觀理論標舉了最大規模的抵抗。「風景」是政治和資本、國家、城邦經驗在空間上的終結。因此最終在無人性的景觀與不著痕跡的個人的暴力、性別之間,無情變臉。

大島渚(Nagisa Oshima)藉由〈東京戰爭戰後祕話〉(Man Who Left His Will On Film)一片的寓言指出,一個思想激進的電影人消失了,他留下一些實況電影(actuality film)13的片段給後代人,裡頭的角色想以「風景戰爭」的暴力行為去活化這些無用的空間。事實上,這部電影訴說的是美學和政治的僵局。中平卓馬懷抱發人深省的人文主義,他表示: 

「風景」被千篇一律、無法表達情感的一片平滑表面所覆蓋,有天會有一道裂縫剖開這片平滑的表面,然後,裂縫逐漸深化,直到這個「風景」的內面像手套脫掉一樣,完全翻出來暴露給人看看它裡面究竟藏什麼東西。這將是一場反叛。當這個時刻來臨,「風景」不再是景觀,而會是一團困惑,被生靈人類的赤足賤踏過去。一把火會完全吞噬城市的表面。人們狂亂暴走。火與黑暗。人們赤著腳,魯莽地奔走。古代人們會赤著腳在火和黑暗之中喧囂翻騰。這個個景象也許過時,但每當我想像城市的叛動時,它總浮現。14 

當你高度地焦慮,或不再迷戀冷酷,用中平卓馬的話來說,難以想像的是,景觀將它「被製造而成」或「因人為而改變的」的性格掩飾得無懈可擊。從德.基里科(De Chirico)畫的人偶拱廊,到〈大都會〉(Metropolis)破碎的篇卷,從安東尼奧尼和奧森.威爾斯(Orson Welles)到安德烈亞斯.古爾斯基(Andreas Gursky)和愛德華.伯丁斯基(Edward Burtynsky),人類因建築而發育阻滯(或因此不發育),已經是一種異化的指標。

然而,當我們反思當代景觀時,應該以存在主義的態度做出反應,如此才能拒絕異化。景觀理論和新地志所拋出的美學、認知、政治問題,以及當我們直面社會工廠邏輯空間時所面臨的問題,是息息相關的。我們因應布萊希特的要求而再創現實主義,因為在這些空間中,現實悄悄地變成了功能性空間。工業公園偽裝成好似有種休閒的田園風情,但這只是美學式的管理手段;資本主義在大都會中占據了巨大的空間,其中雖擁有重要的美學、學科、政治經濟等面向,但工業公園並不想呈現這些面向。15工業公園的曖昧性,並不令人意外,就像低調與誇大過分其實可以互相取代,這也並不令人意外。

更有甚者,在藝術抽象和社會抽象之間的錯誤連結,也向我們指出一條通往具體的路,雖然過程很神祕(在這之中有景觀的拜物化),這路徑在某些地域裁減勞力(把勞力當作工具一般嫌惡地丟進沒有窗戶的工具間),或目睹資本有機部分的變化,或活勞動(living labor)之於死勞動(dead labor)比例的改變。簡言之,在新地志中,景觀理論的問題在於死勞動,是這馬克思在工廠中所面臨的問題,但當我們發現這個問題時變得莫名地緊張,不管這個問題在空間中是否明顯地暴露出來。16

資本的崛起對勞動的有機組成部分,在空間、物質和經驗上造成一大衝擊,雖然在1970年代的景觀裡好像不可見,但那個時代的死勞動其實已經超越了活勞動——這裡的矛盾,是個關鍵。死勞動(與作為說明這層歷史關係的例子)越來越明朗化,這正是由於過去歷史消逝了(變成經驗或可見性)17。這是一場噩夢,潔白無菌的噩夢且還有空氣調節,卻不斷煩擾著人們的精神意志。

同樣地,景觀不時遭到投機買賣的破壞,被不平等的情事給撕裂了,不公平的現象不斷地出現,卻平靜到令人窒息。在此我所論及的這些理論和景觀的實踐,清楚說明了被死勞動所統御的地區早已喪失了應有的活力,因景觀的改變而改變的每一個人,亦復如是。在此重述中平卓馬——我們的癥候被暴露出來,但冒著一個風險:這個癥候也可能變成拜物,如同真實抽象的梅杜莎(Medusa)。18
 

 

1 “Urbanism as Will and Representation” [Internationale situationniste 9 (August 1964)], in The Situationists and the City, ed. Tom McDonough (London: Verso, 2009), 208.

2 Takuma Nakahira, “Rebellion Against the Landscape: Fire at the Limits of my Perpetual Gazing… ,” in Takuma Nakahira, For a Language to Come (Tokyo: Osiris, 2010), 8.

3 Takuma Nakahira, “Why an Illustrated Botanical Dictionary,” in Setting Sun: Writings by Japanese Photographers, ed. Ivan Vartanian, Akihiro Hatanaka, and Yutaka Kanbayashi (New York: Aperture Foundation, 2006), 127.

4 Takuma Nakahira, “Rebellion Against the Landscape.”

5 Allan Sekula, 1982 postscript to “School is a Factory” (1978/1980), in Allan Sekula: Performance Under Working Conditions, ed. Sabine Breitweiser (Vienna: Generali Foundation, 2003), 252.

6 Ibid., 251.

7 Lewis Baltz, “American Photography in the 1970s: Too Old to Rock, Too Young to Die” (1985), in Lewis Baltz Texts (Göttingen: Steidl, 2012), 63.

8 Quoted in Cathy Curtis, “The Wasteland,” Los Angeles Times, March 29, 1992.

9 Lewis Baltz, “American Photography in the 1970s,” 69.

10 Lewis Baltz Texts, 16.

11 “Notes on Park City” (1980), in Lewis Baltz Texts, 45.

12 「大多數没有窗戶的工廠建築,在郊區被建造成一個巨大的投機物件,是促進公共交工建設的一個環節。巴茲為這種構造一致的建築拍了五十一張照片,這本書沒有介紹語也沒有評論,顯示出在結構性的牆面之外,什麼都沒有。重點在於表面的肌理和格網狀的建築群之結構。沒有任何元素是突出的⋯⋯缺乏評論是否是一種對於連續性的郊區的一致性評論呢?」像亞倫.瑟庫拉在全球經濟的保護之下記錄了工作環境的變遷,這些因果關係在巴茲的案例中仍然看不到,的確,在工廠大門後所發生的各種形式的生產,亦是如此。」見凡妮莎.喬安.穆勒(Vanessa Joan Müller),〈再現與真實之間:反思馬力歐.普菲佛的影像裝置〉(Between Representation and Reality: Reflections on a Film Installation by Mario Pfeifer),收錄於《重思馬力歐.普菲佛2009年所拍攝的列維斯.巴茲1974年的加州爾灣附近的新工業公園》(Reconsidering The New Industrial Parks Near Irvine, California by Lewis Baltz, 1974, by Mario Pfeifer, 2009),Berlin: Sternberg Press,2011年,頁83-84。普菲佛的裝置作品回到了巴茲照片中的一個地點,從裡面向外拍攝。

13 「實況電影」是一種對於真實的地方、物件或事件的紀錄,片子很短而無結構,這類型的電影標記了電影的開端(例如盧米埃兄弟(Lumière brothers)的〈工人下班〉(Workers Leaving the Lumière Factory))。我要感謝古畑百合子(Yuriko Furuhata)書中指出這個形式在理論與政治上的意義。見古畑百合子著作《實況電影:日本前衛電影製作與影像政治的季節》(Cinema of Actuality: Japanese Avant-Garde Filmmaking in the Season of Image Politics),Durham: Duke University Press,2013年即將出版)。

14 Takuma Nakahira, “Rebellion Against the Landscape,” 9.

15 論工業公園的偽休閒式管理的美學,見克里斯.巴拉謝克(Chris Balaschak),〈新世界:列維斯.巴茲與美學決斷的地理〉,收錄於《重思馬力歐.普菲佛2009年所拍攝的列維斯.巴茲1974年的加州爾灣附近的新工業公園》,2009。

16 「在此說明,在過去,被勞力搬運才能運行的自動裝置和機械,顯然已經進一步脫離勞動而自行獨立。它讓勞動必須依附於機械,它本身卻已不再依附於任何事物,這是鋼鐵人直面血肉之軀的戰鬥。將勞動吸納進資本之下,亦即資本吸收了勞動,在於資本主義製造產程的本質上,似乎是科技進步的事實。拱門的基石已經打造完成了。死勞動已經被賦予自行運作的能力,而活勞動卻只淪為死勞動的一枚有意識的器官,才能繼續存在。整個工廠中,生命的連結已不能通力合作,現在是由機械系統進行聯合勞動,一台主機啟動它們開始工作,這也就是工廠裡的全部,人的部分依附於其下,僅在可能範圍內有幾名工人。機械聯合勞動的形式,明顯可自足而獨立存在。」卡爾.馬克思(Karl Marx),〈1861–63經濟學手稿〉(Economic Manuscripts of 1861–6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arx and Engels Collected Works),卷34,可參見http://www.marxists.org/archive/marx/works/1861/economic/ch35b.htm

17 「並不是過去的勞動,以及它與現時的結構化關係,『撲滅』了過去的勞動,其實是大量的過去的勞動展開部署了。⋯⋯同時,在機械中實現的死勞動忽然漲大而占有極大的比例(大到可比擬為一隻怪獸或獨眼巨人),彷彿是一個蓄水池,或像海德格所稱的、過去的勞動和死勞動的『座架』(standing reserve/Gestell)大幅增加,並為大量的死勞動提供了規模前所未有的超大庫存設施,然而只有透過小小的人類、即機器一旁的領機員,在舊有的生產模式之下為它帶回一點生氣。在生產過程中,歷史已變成不可見的⋯⋯現在,歷史則包圍了工人,其比例難以想像。」詹明信(Fredric Jameson),《再現資本:有關資本論第一卷的評述》(Representing Capital: A Reading of Volume One),London: Verso, 2011年,頁101、102。

18 我特別用梅杜莎比喻「風景論」和新地志,因為兩者都和指涉景觀的美麗。